最近心情很不好,正在一段人生的低谷之中,虽然写了很多东西,但也没有心情发出来。
刚刚看了一部Netflix的动画短剧,《Carol & The End Of The World》,中文名叫做《凯洛的末日日常》。讲的是,地球将在7个月后被一颗地外行星撞击,整个世界即将毁灭,一位年过四十的,平平无奇的名叫Carol单身女性,在面临世界末日前的几个月内如何生活的故事。
这样的关于世界末日作品,正是存在主义心理学中关于人的四大命题的探讨:死亡、自由、孤独与无意义。
首先,是死亡。
就目前的全球科技而言,人类还无法避免死亡。所以死亡就是一把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也是所有人都需要面对的恐惧。
但正常的生活中,死亡的降临是不确定的。所以,我们大多数人不会注意到它,“活着的时候好像永远不会死去”。这并非是我们刻意要荒废自己的生命,而是因为,一方面绝大多数人能拥有的,只有平庸;另一方面,如果时刻惦记着死亡的恐惧,这种焦虑感会耗尽我们的精力。
但剧中所有人的死亡都是确定的,所有的人都会在行星撞击地球前的几周内死亡。所以,人的死亡时间就是确定的,没有人再能忽视它。
这时候,一般会有四种选择:
第一种就是“今朝有酒今朝醉“
追求当下极致的享乐,会成为绝大多数人的最初选择。
当他们发现明天不会到来的时候,就会彻底放纵自我,追求极致的刺激,尤其是性和暴力。这些隐藏在内心中被压制的欲望,会毫无顾忌地,彻底释放!
第二种就是维持一种过去的生活仍然存在的假象
这会是那些不敢或不愿接受一切终将毁灭的人的选择,也会成为对第一种生活厌倦的人的选择。狂欢过后,往往是空虚。空虚带来的无意义,更令人恐惧。
所以,他们可能会假装一切仍然像之前一样,比如Carol和她的同事们,就像往常一样,上班、下班,假装末日事件从没有发生过。
第三种,自我了断
这是那些虽然接受了世界即将毁灭,但却没有勇气面对的人的选择。
在世界毁灭之前,他们选择不去体验这种一切将终结的痛苦,会主动终结一切。
第四种,做最有意义的事情
海德格尔说,人只有与自己的死亡遭遇时,才能显露出真实的自我。
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面对真实的自我。这群人是唯一有勇气面对真实自我的人,他们已经接受了世界将要毁灭的现实。
他们看到,死亡就在眼前,活着的时间格外珍贵。因此,他们用最好的方式生活,去紧握那些还能感觉到意义的事情。
所以,他们会去做那些一直计划,但却从来没机会做的事情。
其次,是自由。
自由,是一件我们每个人都想要,但真正获得时,却又会恐惧的事情。
正像剧中所示一样,正常的人类世界,每个人都受到社会规则和内心道德的束缚,这种束缚虽然偶尔让我们痛苦,但它给了我们一种安全感,一种明天是确定性的安全感。
但《Carol & The End Of The World》中,当Carol不需要上班,不需要遵守交通规则,也不需要顾忌道德约束时,随之而来的短暂放纵之后,面对无所约束的自由,Carol反而觉得迷茫:
到底该做什么?
我要怎么度过明天?
我该怎么活着?
这些问题是末日前的Carol不会去思考的,因为她知道她自己要做什么:早上起床,吃早饭,上班,下班,回家,睡觉,这些都是既定的生活。
但现在,未来需要做什么,该做什么是未知的。
她也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,也从来没拥有过这样的自由。
每一刻她都要做出选择,而任何选择都需要承担代价,承担责任。她会感觉无比焦虑。
正如加缪所言:”自由的唯一问题是如何行使它。”
这也让我们思考:
如果现在我们可以不受约束的选择做任何事情,我们要做什么?
如果明天我们可以选择做任何事情,我们要做什么?
如果这一生,我们可以选择做任何事情,我们要做什么?
这就牵扯出我们下一个主题:
无意义
“无意义”是一个人从懵懂走向深刻的第一步,是每个有思想的人在思考者之路上迈出的第一步,是所有有勇气的人探索生命本质的第一步。
肤浅的、懦弱的人,是没有勇气去思考自己生命的意义的。因为你一旦开始思考,就会面对自我的渺小。
你会感觉,在浩渺的宇宙中,人的存在毫无价值。你所有的作为,在时间的长河中都将消逝。你对整个宇宙,甚至是人类世界,都毫无价值。甚至人类本身,对于宇宙而言,都渺小的不值一提。你会问自己:
那么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?
这个问题打开的是追寻意义的潘多拉之盒,所有提出这个问题的人,都会在一段时间中陷入迷茫甚至抑郁。突然之间,我们就像是身处一望无际的虚空中,周围一片混沌,没有任何支点,没有任何星光,没有任何出路。我们努力追寻,希望找到一个立足之点,或者一个脱离这虚无的出口。但没有任何指引能告诉我们该怎么做,我们就在这一片黑暗中徘徊。
这就是“无意义”的感觉。像极了《曼达洛人》中,学习原力的古古,掌握一种从来不曾体验过的能力,充满了不适、茫然和无力感。
最终的出路即是,我们接受了自己的渺小,在一片虚无之中,围绕着自己,创造出一片意义的天地。
这些意义包括了伴随我们出生而来的关系,父亲、母亲、爷爷、奶奶等;也包括了我们后来所建构的关系,朋友、配偶、子女、伙伴;也包括我们构建的关于我们生活的一切,工作、名誉、地位、金钱等等。
在这些真实的感受中,我们感受到意义,感受到自己的力量,感受到自己的价值。
从某种角度而言,意义是我们存在的原因,我们存在的每一刻,都需要一个支撑着我们活下去的意义。
但是在末日来临时,关于人类的一切都将不在存在,那些工作、名誉、地位、金钱有关的一切,帮助我们在陌生世界中生活的一切,终将毫无意义。那些我们无法割舍的亲密关系,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,比如你的父亲、母亲、妻子、丈夫、孩子、兄弟、姐妹、密友等等。
到最后,你才会发现,这些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意义。
因为比起“死亡”而言,更可怕的是“孤独的死亡”。
孤独
《Carol & The End Of The World》的第五集,介绍了Carol的一位同事David,在办公室猝死的故事。
David几乎是住在办公室里,当所有的人都下班回家后,David依然在办公室。最后,孤独地死在他的工位上,却没有其他人发现,甚至他的家人也没有任何问询。最后Carol发现了他,与另外两个同事Luis和Donna一起决定,将David的遗体送回家。
当他们回到David的家后,发现他的妻子和孩子正在和五六个男人一起同居,却没人注意到David不见了,他们对David也毫不关心。最后,Carol找到David入职时填写的紧急联系人,他的叔叔查尔斯。
当他们找到David的叔叔时,周围的邻居正在帮查尔斯办葬礼。就这样,David孤零零地死去了,没有人关心,没有人问候,甚至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,他的叔叔也先他一步,去世了。
孤独,这正是我们要面对的最后一个主题,是个体和其他生命体之间存在的无法跨越的鸿沟。正如尼采所说,“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,无法与其他孤岛完全融为一体。”
纵然我们无法避免孤独,但“亲密关系”仍然是我们对抗孤独最有力的武器。
而David,却是一个在这世界上没有任何“亲密关系”的人,没有任何人在乎他,除了几个热心的陌生同事,Carol,Luis,和Donna。
孤独而凄凉的死去,是生命中最大的凄凉。
所以,讨论到最后,当人面对无法逃避的死亡、自由、无意义和孤独时,最能让人安心的,是生命中的“亲密关系”。
如果七个月后你就会死亡,你会发现自己会格外珍惜最后的这段时光。而这段时光你最想做的,就是找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,和他们一一道别。这是我们人生的最后时光中,最有意义的事情。
祝福大家,希望大家珍惜生命中那些最重要的人。
最后,送上一段第八集中Eric写给前妻Brooke的信。
Eric的形象是个妻子跟别人跑了的Loser,他因为害怕孤独,和Carol发生了一夜情,最终在Carol离开后痛苦不堪,更加自暴自弃。儿子Steven看不下去了,骗他说自己联系了妈妈,要跟妈妈去一起生活。Eric在送儿子离开时,写下了这封信:
亲爱的Brooke,
当我开始写这封信时,我想了很多能让你回心转意的话,比如我是如何练出一身肌肉,还学会了开飞机。但这都是骗你的。
Brooke,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、最善良、最美丽的女人,失去你以后,我的生活天翻地覆。但这不是这封信的主题。
我一直在回想,你第一次跟我说你怀孕时的事。
我记得当时很恐慌,以为自己都快死了。但后来我们发现是个男孩,我所有的恐慌便烟消云散了。因为我知道,我不仅会有一个儿子,也许还会有一个新的伙伴。所以当Steven说他要离开时,我自然吓坏了,还像往常一样说了一堆蠢话。
天啊!我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!
跟他的道别,在未来的日子里将会一直折磨着我。我儿子是我唯一的快乐,他是我的爱,我的骄傲,我的伙伴,他是我唯一重要的东西。没有他的话,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。
我们马上就要上车了,也许我会绕点路,试图把这段旅程拉长。如果我们迟到了,请别生气。
但无论你要做什么,一定让他在人生最后几个月度过最美好的时光。这是他应得的。
爱你的,Eri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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